第一所“兒童之家”創立於1907年1月6日，招收3歲到6歲的正常兒童。當時，我們還沒有形成專門的教育方法。但是，我的教育方法很快就在“兒童之家”中付諸實踐。除了50多名衣衫襤褸和膽怯的貧苦家庭兒童之外，我一無所有，其中不少兒童還在流淚。把孩子委託給我照管的那些父母幾乎都是文盲。
最初的計劃是把那些幼小的兒童集中在一起，這樣，這些兒童就不會被扔在樓梯上玩耍，弄髒公寓的牆壁或產生令人煩擾的混亂。我被邀請來負責這個教育機構。
我有一種奇妙的感覺，正是這種感覺使我在“兒童之家”開始的時候，滿懷信心地宣佈整個世界總有一天會說這是一項“崇高的”事業。
這天是主顯節①，在教堂裏讀到《聖經》上的那段話對我來說好像是一種預兆和預言：“看到地球被黑暗所籠罩，……但是，太陽將在東方升起，它的光輝將成爲人們的指南。”所有出席“兒童之家”開幕式的人都感到很驚訝，相互問：爲什麼我在地球上要爲貧苦家庭兒童提供這麼好的一個教育機構。
我開始工作，就像一個拒絕好的玉米種子的女農夫，找到了一塊肥沃的土地並隨意地把種子撒在那裏。結果是相反的。我在土地上一挖泥塊就發現了金子，而不是糧食；泥土下面隱藏着珍寶。我並不認爲我自己就是那個農夫。更確切地說，我就像愚蠢的阿拉廷(Aladdin)②一樣，手裏拿着一把鑰匙，但卻不知道這就是打開隱藏珍寶大門的鑰匙。
事實上，這些正常兒童的工作給我帶來了一連串的驚訝。也許，這個奇蹟般的故事是值得說一說的。
一般認爲，在心智有缺陷兒童的教育中已獲得很大成功的那些方法，肯定也是正常兒童更好發展的一個真正的關鍵。通過這些方法的運用，我在治療弱智兒童的心理和改變它們的思維方式上取得了成功，其中一些心理衛生的原則可以有效地幫助正常兒童發展得更快和更好。但是，這一切並不是那麼驚人的，已有的那種教育理論是實際的和科學的，因爲它確信人的心理應該是均衡發展的和深思熟慮的。但是，這並沒有改變這個事實：最初並沒有取得所期望的效果，這使我感到驚愣，並常常使我有點懷疑。
這些教具運用於正常兒童和運用於心智有缺陷兒童的效果是不同的。與那些智力差的兒童在一起，這些教具對我來說是有用的，作爲激起它們興趣的一種手段。於是，我竭盡全力去勸說這些兒童運用教具去工作。確實，這些教具能使心智有缺陷兒童在心理健康上得到改善，並學到一些東西。但是，正常兒童發生的情況正好與此相反。當一個兒童被一種教具所吸引時，他把全部注意力集中於這個教具，始終以一種驚人的聚精會神的態度連續工作。在完成工作後，他顯得滿意、輕鬆和高興。這種輕鬆和滿意感是我從那些平靜的小臉蛋和閃爍着完成自發任務後滿意的眼神中看到的。我給兒童提供的教具就像開鍾發條的鑰匙。但這裏有一個區別，那就是：在鐘的發條上緊後，鍾自身就不斷地運轉了；而兒童在使用教具後，不僅能持續地使用它，而且使他的心理比以前更健康和更有活力。這樣的工作是一種真正的心理激勵。
要使我相信這不是一種幻覺是需要時間的。在每一次新的經驗證實情況確實如此之後，我曾對自己說：“我還不相信，下一次我將相信。”因而，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裏我仍然不敢相信，但同時我又感到十分震驚。多少次當教師告訴我兒童自己正在做什麼時，我並不責備他。我嚴肅地說：“這種情況確實給我深刻的印象。”我記得，這位教師常常是流着淚回答說：“你是對的。每當我看到這樣的情況時，我就想肯定有個守護神正在激勵這些兒童。”
有一天，當我懷着極大的敬意和慈愛看着這些兒童時，我把手按在我的心口上情不自禁地問道：“你們是誰？也許我見到這些兒童就是耶穌手裏所懷抱的兒童？……”
我手裏正拿着真理的火炬，繼續走我自己的道路。
當我在“兒童之家”裏見到第一批兒童時，他們眼淚汪汪且十分驚恐，他們是那麼的膽怯以至無法使他們說話；他們的臉上毫無表情，眼睛顯得迷茫，似乎在他們生活中從未見過任何東西。事實上，他們是貧困的和未被很好照管的兒童，在光線黑暗和破落的小屋中長大，缺乏刺激他們心靈的東西和對他們的關愛。任何人都可以看到，他們是營養不良，需要很好的餵養並得到新鮮的空氣和陽光。他們似乎是註定不能開花結果的幼芽。
瞭解這種新穎環境，這種新穎環境能使這些兒童產生如此驚人轉變，或者說，瞭解能使這些兒童具有新的心靈並使它的光輝擴展到整個世界，那是令人感到有趣的。
在發展的過程中除去了那些障礙物，就能促使兒童的心靈得到解放。但是，誰能夠想象出這些障礙物包括什麼呢？或者，需要什麼環境才能促使這些兒童的心靈發芽和開花呢？通常，許多環境與我們所期盼的目標相距甚遠，甚至是相反的。
讓我們從這些兒童的家庭境況開始說起。他們的父母屬於社會上最低的階層，沒有固定的職業而不得不每天出去找工作，因此，他們既沒有時間也缺乏辦法很好地照管他們的子女。而且，他們本身幾乎都是文盲。
很明顯，對這樣的兒童進行教育是沒有什麼希望的，爲他們尋找一個受過訓練的教師也是不可能的。後來，一位受過良好教育的年輕婦女接受了聘請。由於她剛開始學習當一位教師，因此既沒有作爲教師的抱負，也沒有任何真正的教師所必需的準備或偏見。這個教育機構並不是一個慈善團體，而是由一個建築協會創辦的。他們把兒童聚集在一起，目的是爲了避免公寓大樓的牆壁遭到損壞，從而減少維修房屋的費用。所以，它並不是一項社會福利事業，從來沒有想到過爲兒童提供免費的午餐、醫療，或成爲一所帶有教育目的的學校。唯一允許的開支是爲辦公室添置必需的傢俱和輔助設備。這就是爲什麼我們一開始只准備我們自己的傢俱，而沒有買學校應有的桌子。
因此，第一所“兒童之家”並不是一所真正的學校，而像一隻開始時置於零位的測量表。由於我們的資金是如此的有限，以至兒童和教師都沒有桌子，也沒有一個辦公室或一個住家應有的專門設備。但與此同時，我擁有一些在心智有缺陷兒童教育機構中所使用的特殊設備，這些東西不能歸入通常學校設備之列。
第一所“兒童之家”的環境並不像我們今天所看到的“兒童之家”那樣明亮和令人愉快。在傢俱中給人印象最深的是一張牢固的桌子，它用做教師的桌子；還有一隻體積很大的櫃子，它用來儲藏所有的教具。這隻櫃子的堅實的門是鎖着的，鑰匙由教師保管。提供給兒童的桌子造得結實而耐用，每張桌子的長度足以使3個兒童並排就坐。它們就像學校中的桌子一樣，一張挨着一張排列。除了兒童坐的長凳外，每個兒童還有一把很簡單的小扶手椅。院子中雖然栽種植物，但除了一小片草坪和樹木外，並沒有花朵。這後來就成爲我們學校的一個特徵。在這樣的環境裏進行任何重要的實驗，其誘惑力是不大的，但是，我想有趣的是進行系統的感官教育，以瞭解正常兒童與心智有缺陷兒童在反應上的差異。我特別感興趣的是，瞭解小年齡的正常兒童和年齡較大但心智有缺陷兒童之間是否存在差異。不管怎樣，我沒有輕視這樣的研究工作。我對教師沒有作任何約束，也沒有強加任何特殊的責任。我僅僅教這位教師如何運用一些感官材料，這樣，她就可以教兒童使用它們。這對她來說是容易的和有趣的。但是，我並沒有阻止她發揮自己的創造精神。
事實上，過了不久，我就發現這位教師自己製作了其他一些材料供兒童使用，其中有裝飾精美的金十字。她是用紙張做這些飾物的，並且把它們作爲獎勵品發給行爲表現最好的兒童。我經常發現一些孩子胸前佩戴這些飾物。她還創造性地教兒童如何敬禮，儘管大多數兒童是小女孩，最大的僅僅5歲。但是，這些敬禮動作似乎令她感到高興，我發現這件事既使兒童快樂又對他們是無害的。
於是，我們開始了平靜和孤獨的生活。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沒有一個人知道我們正在做什麼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