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見過魚腥草麼？
我居然無法用一個合適的詞語來形容出，在前幾年的那個清晨，我在超市的一個角落裏突然見到它的時刻是怎樣的一種滋味。
它並不起眼，可是我遠遠地就發現了，並且毋庸置疑確定就是它。儘管是去掉了葉片，洗掉了污泥，且稱好斤兩、標上價格裝在保鮮袋裏，只露出了一點點乳白色的根節而已。當我迫不及待地奔過去仔細端詳，再下意識用鼻子輕嗅時，竟然有一種他鄉遇故知的激動與欣喜。
魚腥草，之前我是不知道還有這麼貼切的名字，直到看到保鮮袋的標籤上打印的植物名稱才這樣叫的。一直都叫着一個很土的名字：豬鼻孔，它的葉莖顏色是紫赤色，可能它的葉心形狀與豬的鼻子有些接近吧。後來又知道它還有幾十種別致不同的名字：折耳根、狗心草、 狗點耳、紫蕺菜、臭靈丹、魚腥草等等。當然，魚腥草不愧是最恰當不過的，因爲它的味道獨特，辛辣、寒涼，帶有淡淡的魚腥味。
魚腥草的吃法多以涼拌爲主，先清洗乾淨泥土，去掉環節上的根鬚，入鹽味後，再放入油辣子，大蒜生薑、醬油酸醋、辣椒花椒、味精香蔥等等，少了一樣調料都覺得口感不佳。其實，以前它並不是我特別喜歡的美味佳餚，而且離開家鄉後，已經很多年沒有吃過了，一直也很少發現有賣的，更不用說在野外見到原生態的它了，漸漸地好像忘記了它的存在。而就在那個清晨，我的心彷彿被什麼觸動了一下，爲了這麼一個似乎早已被我遺忘的草類植物。
在百感交集中，我撥通了母親的電話，告訴她我看到魚腥草了，問了一些關於魚腥草的事。母親見我大驚小怪，說家鄉的魚腥草依然漫山遍野到處都是，只是沒人去野地裏挖了，家家戶戶很多閒地都種植的有。顯然，在母親眼裏再平常不過了。而就在那不久，父親與母親從千里遠的故鄉乘坐火車趕在春節前夕來我家時，除了帶來很多自制的臘肉臘腸外，還有整整一麻袋連泥帶土的魚腥草，是母親挖了三天的成果，大約保存了一個月時間，而且每頓都是母親親自調料，真正喜歡吃上魚腥草也就是從這時候纔開始的。臨走的時候，父親還在我院子裏的花壇、屋外、牆角、路旁到處都種植了一些，可能是氣候與水土不和，一直如石沉大海，可惜始終不見長出來。
魚腥草，很多人不習慣聞它的怪異的味道，包括以前的我，小時候是從來不吃的，但每每見到大人們吃得津津有味，又聽說這吃了對身體好處很多，偶爾也會夾幾根吃起來，儘管用了很多種調料拌和，但依然難掩那刺鼻的魚腥味，往往嚼到一半就吐出來了。並暗自竊笑大人們的迂腐，菜園子裏種了那麼多的新鮮蔬菜還不夠，偏偏要去吃這個怪味野草，還當做珍稀寶貝。
雖然小時候不喜歡吃魚腥草，但特別喜歡去野外採掘，這可是童年假日最快樂開心的一件重大事情。那時候，三五個小夥伴提着菜籃子，走田串坡，一把鐮刀就是主要道具。一簇簇紫紅色開白色小花的魚腥草，它的根莖橫走，夾雜在青青的小草與野菜間，總是一目瞭然，葉子一般不吃，只吃長長的根部，與小草的根十分相似，如果混在一起了，只要聞氣味就知道了。而我們最喜歡去的地點就是那些有些坡坎的地邊，既方便上下跳躍尋找，又好挖掘，只要用鐮刀沿着魚腥草的葉子輕輕撥動鬆軟的泥土，又白又嫩的魚腥草根部就順着斜坡拉出來了，相比之下，比在平地上挖掘要省力的多，還不容易斷裂。
記得去年春節回故鄉時，去城裏五星級賓館吃宴酒，在滿桌大魚大肉油膩之間，居然有一盤涼拌的魚腥草，令我既興奮又驚詫不已。如今生活水平提高了，山珍海味不缺，西餐洋味皆有，而人們的口味卻迴歸自然了。它雖然不是主菜，但是，在恰當的時候出現在食客面前，可謂爽口又悅心。
而在故鄉屈指可數停留的日子裏，母親更是每餐都準備了一盤魚腥草。臨別的前兩天，與母親去地裏挖魚腥草準備帶走，被風霜雪雨襲擊過的菜地一片狼藉，曾經肥大蔥蘢的紫色葉片早已乾枯零落入泥，而雜草叢生的泥土下面，居然還靜靜地生長着魚腥草虯曲白嫩的根節，從春天到枝葉繁茂的夏天，歷經秋季的寒涼，冬天的冰凍，依然不屈不饒，與蚯蚓爲伴，與泥土相依爲命。只是費了好大的'功夫才挖掘出來一點點，而且還弄得滿身污泥，這一刻，我忽然明白了些什麼，於是，對母親說，以後不要給我帶魚腥草了，吃起來麻煩。
魚腥草的名字最早是蒐集在秦漢時期的《名醫別錄》裏，它不僅是一種野菜，還具有清熱解毒、消腫療瘡、健胃消食等很多種顯著的藥用功效。儘管在大自然中，它是那麼的貌不驚人，但是生命力特別頑強，割了還會長，大片大片地蔓延在故鄉的原野上，生生不息。也生機怏然地蔓延在我的心中，不管歲月如何變遷，依舊念念不忘。
在生命的旅途中，不停地走着，一些事，一些人，總有些會窖藏在記憶的深處，每當觸景後翻出就會有無邊無際的溫暖！或許，讓我記起的並不是魚腥草這一種多年生草本植物，而是那些永遠回不來的時光。因爲在每一個平凡的光影裏，都有值得我珍藏的美好回憶。那些與魚腥草有關的時光正輕輕地在我心中流淌，總是在我回首的剎那，一片蔚藍。
魚腥草，回味的溫暖。這個秋天，就在今天清晨，我又見到它了，再一次品嚐到這熟悉的味道，卻依然有感動滿懷！那纏繞在舌尖上的揮之不去的情結，飽含着歲月的味道，醇厚溫軟，餘香嫋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