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常常在電視裏劇裏看到女人生孩子發生危險時，醫生跑去問家屬“是保大人還是保孩子”，這也成爲女人們恐懼生孩子的一個理由，作爲一名醫生，想告訴所有女性，這就是一句謊言。
“保大人還是保孩子?”這句話自從我行醫以來就從來沒有說過的話，不知道什麼時候，成爲國內女性恐懼臨產的名言。
60多年前，剖宮產還是個很大很疑難的手術時，“保大人還是保孩子”這麼“二選一”的難題，似乎還有一定的存在道理。那時候，剖宮產技術不發達，遇到難產時，要麼剖宮產取出胎兒，但母親可能會因爲術中出血過多或者術後嚴重感染而死去，這樣保住了孩子但保不住大人;要麼實施毀胎術，活生生的將孩子毀掉，從而保護母親。真的是個“二選一”的難題。
但是這黑暗的一章已經被現代醫學的進步永遠翻過去了。在過去的60多年中，醫學取得了巨大的進步。以往的難產，通過剖宮產可以完全解決。剖宮產的安全係數已經非常高的情況下，我很難相信還有醫生會提出這麼二的問題。術中出血導致母親不治的情況是有的，但絕非醫務人員故意選擇的結果;術後感染導致患者死亡也偶爾可聞，但也絕非患者家屬或醫生故意選擇的結果。
我實在是想不出哪種情況下，現代醫學要在母親和孩子之間“二選一”。仔細想了好久，我遇到的幾起“二選一”，都是醫生患者和其家屬充分權衡利弊之後的明智選擇。如果不這樣選擇，母子之間實際上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絕非二選一。
今年我們在產前檢查過程中，發現有位孕24周37歲的母親，得了肝癌。腫瘤的直徑有12cm大小，患者已有肝功能障礙。外科醫師認爲，肝癌腫塊巨大，希望婦產科醫師立即處理胎兒，讓他們好處理肝癌。如果不處理肝癌，母親的生命很快就會受到威脅。這裏，雖然我們要先處理胎兒，但絕對不是二選一的問題;繼續妊娠母子的安危都受到威脅;
10多年前，我遇到一例嚴重心臟病的母親，懷孕才16周就有了心衰的表現。如果繼續妊娠，會嚴重威脅母親的生命。我們建議家屬終止妊娠並實施結紮手術。這個例子中似乎有保大還是保小的問題。但實際上不是，因爲如果不實施手術終止妊娠，母親會因爲心衰而死去，不存在臨時決定二選一的問題;
10多年前，我做過1例非常嚴重的患者的手術。那是一位白血病患者足月妊娠後由一家小醫院轉過來的，當時患者的血小板僅有9000多，是手術的大忌;但患者合併有部分性前置胎盤無法經陰道分娩。我們與家屬和血液科同仁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都不知道該如何做。但家屬非常清醒，知道大人那次的坎是過不去的，所以要求我們“即使死在臺上也要幫我們把孩子取出去”。那個地方沒有血小板分離術，所以上臺前家屬與產婦一一惜別，還聽說家裏已經安排好了後事。萬幸的是，術中竟然沒有大出血。
以上這幾個極端例子，並不是說醫學就是萬無一失的。實際上高危產婦還是很危險的。在我做小醫生的時候，有位先天性心臟病患者，醫生告訴她懷孕很危險，儘量別妊娠。後來這位母親懷孕後，醫生叫她流產，以免心衰。哪知這位母親從那以後就躲醫生，一直躲到臨產。臨產之後，心衰突然發作了，大汗淋漓，面色蒼白。我們主任一面抱住她安慰她，一面命我們找會診，準備搶救。但我們都沒有來得及搶救，患者在喘了幾口氣之後，就死在我們主任的懷裏。怎麼說呢，這個產婦要是不躲醫生，早點到醫院來待產，或許還有一點機會，至少還有給孩子存活的機會。但躲醫生的結果是母子兩條命啊!
就在準備結束本文的時候，我突然想起，我們科還將面對一顆定時炸彈：一位18歲的外地來次務工的女孩，發現懷孕的同時，發現得了再生障礙性貧血。開始的時候血小板還有5萬，前不久只有1.9萬了。社區醫生上門幾次動員她來醫院規則產檢，這女人不僅不聽，其男友還到醫院急診科大鬧了一場。衛生局組織了一次會診，也是毫無那辦法。上面要求基層不能死人，衛計委也願意出錢，但患者不願意來醫院住院待產，我們哪裏有那麼高的本領。如果這個患者提前幾天住院，我們聯繫好血小板之後引產，說不定母子都會平安。問題是人家現在像大爺似的，不來!等來了的時候，我們就措手不及了。那時候大出血，說實話，我是沒有什麼本領的。
這幾個例子似乎有損小保大或保小不保大的影子，但實際上都是相連的命運共同體，與演視劇中那種嚇人的二選一，風馬牛不相及。現在是消除謊言，正本清源的時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