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有）在一個美麗的小村莊裏，有一個誠實蠻幹的農夫。村前河水清澈見底，天空湛藍深遠，空氣清新甜潤。（河的兩岸）還有着茂密的森林。
（村裏有一個誠實能幹的農夫，）這個農夫（以）伐木爲生，生活過得悠閒自在，不愁吃，不愁穿。可是山上的樹木越來越少了，裸露的土地在不斷擴大……樹木變成了一棟棟房子，變成了各式各樣的工具，還有大量的樹林隨着房屋上的煙囪裏冒着的白煙而消失在空中，可是農夫一點也沒察覺到，一場滅頂之災（就要）來臨了。
這是平常的一天，卻發洪水了，人們都祈求能平安，（禱告）神顯靈了！河神將這氾濫的洪水（制止了）弄了回去。村民們安全了，全都跪在地下：“謝謝神啊！”
這場大災難過去後，村民們（又去）各忙各的。那個農夫拿着他那把鈍了的破斧頭，去砍樹。而剛砍幾棵，休息的時候，斧頭卻被他碰到了河裏。那把破斧頭漂走了，農夫很傷心。剎那間，河神不知從哪裏出來了。它手裏拿一把普通斧頭，還有一把銀斧和一把金斧，問：“哪個是你的呀？”農夫說：“那個黑色的鐵斧頭。”河神在考驗他，又問：“這銀斧頭、金斧頭不是你的嗎？”農夫道：“不是。”說完（農夫）便去拿回自己的斧頭。河神看他很實誠，就把這兩把好斧頭也賞給了他。
於是，他回到村子裏，向他的朋友們炫耀，朋友個個都羨慕、嫉妒和恨。
一天，他其中的一個朋友也去河邊，故意把斧頭丟到河，然後大哭。河神又出現了，手裏還是拿着三把斧頭：金斧、銀斧、鐵斧。那個人說：“金銀斧都是我的。”河神又問了一遍：“真的是你的嗎？”“是。”河神不僅沒還他斧頭，還懲罰了他。”
從這以後，（村子）再也沒有那樣貪婪的人了，都很誠實，每個人的心靈更美了！
老人遠遠喝道：“站住！不到你下河的時辰！”他的聲音像一碗沒磨細的'玉米糊糊，放得久了，就和這秋天一樣乾冷而粗獷，拉拉碴碴地磨着嗓子。我從中間聽到了玉米生長的陽光和風，以及曾經溫暖的紅色爐火。我不知道老人是不是在叫我，逃課的日子總是閒得發慌，人們匆匆走過可我誰也不認識，沒人和我說話。於是我走向老人，和他並排蹲着，在馬路牙子上。
我忘了話題是怎麼開始的——或許這一切都不曾發生過，那麼就當他在夢裏吧——那個老人固執地要使我相信，這兒是一條河。我順着老人乾枯的手的枝椏，看見日暮的馬路上車流永不停歇，張着紅色黃色的眼睛，怪魚一樣飛速遊移，路在遠方匯成一條光的河。我或許曾經反駁他，或許沒有。老人自說自的話：“河裏是溫泉，天一涼，就冒起白氣來啦。
“不耽誤洗澡，不耽誤。頭晌男人洗，下晌姑娘媳婦洗。
“時辰怎麼能亂？不能亂，河神看着那！”
他也許聽到了我的嗤笑，自個兒也嘿嘿笑，門牙留下的空缺幽遠而深邃：“我和你那麼大的時候，我也不信邪。男人都洗完走了，我不走。姑娘媳婦子都在岸上罵——她們罵，也把我罵不走。”老人露出一點狡黠和快活的神氣，語調很有些得意，玉米糊糊有淡淡久遠的香傳過來。夜風肅殺凜冽。
“小昆就不罵，她拿着竹竿下水打。大腳，也不臊，踢得水花多高，”老人比劃着，“水濺起來迷了我的眼。”
我沒有聽清是小昆還是小葵還是別的什麼，但是我看見了一個臉黑黑，胸脯鼓鼓的女子，辮子打溼了搭在肩上，握着竹竿子，手很大，有的是力氣。她瞪圓了杏眼，分明在叱着什麼。鬼使神差的，我駁了一句：“誰說她不罵？”
老人沒有分辯，他分明不屑於分辯。他輕輕嘆了一聲：“河神。”
“你是沒有見過啊，春天桃花開的時候，就祭河神。河神靈着那，保佑莊稼好，人平安。晚上人都散了，桃花底下，小昆叫我娶她。
“以後呢？以後叫抓了壯丁了，從地裏就拖走了，連句話也沒來得及留下。打過土匪也當過土匪，也打日本鬼子，一同扛槍的都死了，我還好好的。子彈密喲，來來回回，袖子褲管都打成碎布條兒了，人還好好的——這不是河神保佑是什麼？——河神賜下的姻緣，河神叫我留着命娶她。
“不不，她絕不嫁別人，她發了誓的。她知道我在河邊上等着她。以前我就在這兒等，這棵桃樹底下，她知道，星星出來了她就悄悄的來。”
我仰起頭，路燈迷離在灰撲撲的夜裏。老人也仰起頭，他的皺紋交叉縱橫，經線和緯線，與道旁綠化樹枯枝的影子交織成一幅神祕的圖卷，隨着一輛輛車的經過而忽明忽暗。我看不懂。
我幾乎確信這是一個夢境，當我再一次漫無目的地遊蕩在這條街道上。然而一個看店的男人對我說：“哦，你說那個要飯的老瘋子啊，整天蹲在路上，可不，就讓車軋死了，前兩天吧。”陽光灑下來讓人睏倦，他漫不經心，就像說一隻阿貓阿狗的死那樣尋常。
我茫茫然站在那兒，覺得腳下柏油碎裂，有波浪涌起來，溫暖的，水花減到臉上迷了眼睛。
河神死了，我知道。我的眼睛乾澀，一滴眼淚也沒有流下。
